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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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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膝丸中心】无名的客人先生(上)

【写在全篇之前的预警】

 ※严格意义来说是弟弟中心向

 ※习作用。膝丸视角。第一人称。文风成谜。

涉及髭膝向的内容、义经组的内容,少量私货与捏造,放飞自我。所以ooc慎入。

内容可能包括:失忆、并不那么兄控的弟弟、狗血、心塞的阿尼甲等等。

 ※因为记不住弟弟名字的是哥哥所以二设看到过哥哥彻底不记得弟弟这样的梗,但是我想写写看“如果失忆的一方是弟弟会发生些什么”,这样的一个故事。【梗的来源】

 从忘却到记起,从客人到家人。

 ※虽然是最初和《本丸梅雨》相对应的脑洞,但实际上剧情与《本丸梅雨》没有一点关系,这是另一个独立的故事。

※旧LOFTER废弃后在此进行补档。

补档同人一律不加CP的TAG,请根据不同的补档tag进行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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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P站: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7840820#1



 

面前这两个人交谈了五分钟有余,才终于想起来我,当事人,还坐在这里。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啊!”其中一个人说话了,紫藤色眼睛,戴着眼镜,医生装束的矮个子,口吻欣喜万分,“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呢?”

 

有,我在心里回答,浑身痛得要命。

 

细细密密层层叠叠的疼痛扎根在身上挥之不去,我低头时还能从衣襟交叠的空隙间看到自己胸前绑着的绷带,手臂上也紧紧地缠了好几层,看样子我是受了相当重的伤被人送回来的。

 

而比起身体状况,更重要的是隐隐作痛的脑袋中空白一片,就像是个枯树的窟窿,里头关于我是谁也好、我所在何处也好,抑或是之前发生过什么的内容,一点也找不出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失忆”吧,我猜。

 

要说没有任何感觉是骗人的,周围的一切对我而言陌生无比,可即使我下意识妄图缩起身体,只要稍一动作,被牵扯到的伤口就痛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连逃走都做不到简直糟糕透顶。

 

我悄悄抬起眼睛打量着他们看我的眼神,比较幸运的是他们俩看起来并不像准备找我麻烦,可保险起见我还是不做多余的反抗为妙。

 

“请问您是……”

 

他们之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所以这次我尽量礼貌地做出询问,好知道他们俩究竟是谁。

 

然而,不知是否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他们两个人在听到我的声音的刹那就呆住不动了。

 

“我……以前认识你们吗?”

 

我换了一种说法,可好像也并不是最优解,他们两个人皱起眉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沉闷得可怕。

 

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钟,那个矮个子的少年终于开了口,放缓了的语气似乎是想劝慰我放下防备。

 

“你看起来好像是失去记忆了,那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药研藤四郎。不要担心,是我为你治疗的伤,我们没有恶意。”

 

“谢谢,那个……”

 

“叫我药研就好,”自称为“药研”的人拍了拍另外一个人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位置,然后坐到了我旁边,我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不过他似乎并不介意,“你和你的哥哥在之前的战斗中遇到了敌袭,差不多就是出了意外吧……你受伤了,最后是你哥哥保护了你还把你送了回来。”

 

“我还有一个……哥哥?”

 

“没错,是我。”出声的是另外一个人,声音温和而优雅,第一眼的印象是长得很是好看也带着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个人一直盯着我,可我确定现在的我并不认识这个人,“我的名字是髭切,源氏的双刀中的一振,是你的兄长。”

 

对,我是刀剑的付丧神,哪怕关于自己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一点我仍未忘却。

 

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才是我最在意的点。

 

“你是我的哥哥……”我深呼吸了一下,好让自己不要表现出退却的迹象,“我是说,你刚才有说你是我的哥哥对吗?那,你知道关于我的事吗?我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印象……”

 

提出问题的时候我隐隐觉得有那么点幸运,救了我的并不完全是陌生人,我甚至还有一个血亲,这就如同是漂流在大海上的人能远远望见岛屿般得救了的感觉。而且能够接触到我曾经熟识的人,那么追回断层了的记忆的希望肯定会比流落到一个绝对陌生之处的情况要来的大。

 

然而那位自称是我兄长的人给我的答复却轻易打碎了我怀揣的期望。

 

他思忖了好一阵子,然后回答我:“弟弟的名字啊……抱歉,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猜我估计是听错了,而比髭切阁下的话更加令我感到心凉的是药研阁下习以为常的表情。

 

此刻我心里丛生的惊诧,不亚于被坠落的雷电击中了头。

 

“不好意思,可否请您再说一遍?”

 

“弟弟叫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个人重复了一遍,语调轻缓得像是一阵风,说出来的话在我听来却无比残忍。

 

哪有哥哥不记得自己弟弟的名字的?当是在说笑吗?

 

脑海中隐约响起了什么断掉的声音,下一秒砭骨的寒意就破土而出,犹如冰针般顺着脊柱窜流直上。浮在半空的意识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难以辨别这些人讲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更惶恐于他们接下来又会对我说出什么愈加脱离现实的奇怪的话来——是会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一切我不过是在妄想又或是发现谎言被我不小心戳穿而气急败坏地对我不利?

 

这些并非没有可能,我什么都不知道,所知的情报只能来自于他们灌输给我的内容,即便他们救了我某种意义上算作我的恩人、即便我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即便我渴望像攀附救命稻草那般攀附住这唯二获晓我的一切的人,我的身体也下意识地排斥起那种被无端利用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什么让我如历噩梦的事一样。

 

“……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颤声问道,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声音一直打着冷战,话语间的喘息错乱,而后背早就是一片冷汗。

 

他们凝重起来的神色无疑是看破了我不安的状态,从我攥紧了被褥的手指和紧绷的肩膀,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声音里头透彻地洞悉了我所有的破绽,就算是想逃跑,恐怕也难于登天了。

 

药研阁下靠了过来,抬手打算触碰我的肩膀,充斥着痛楚的身体僵硬得躲不开这一下,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先选择接受。他没有做进一步的动作,大概是在等我恢复冷静以便能听清楚他所说的话……可是我等了好久,他除了保持这个姿势,微微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外,什么都没有说。

 

“药研阁下,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按住肩膀的手松开了,再次变回那个干练的医者模样的药研坐回了我的旁边,面带愧疚地望着我:“对不起,关于你哥哥的事说来话长。但是我们没有骗你,髭切大人的确是你的哥哥,你的名字是膝丸,你的哥哥为了救你还受了伤……不、并不是责备你的意思,我们换个说法吧:我想恳请你能多相信一点我们,就是这样。”

 

他说……伤?

 

脑袋里还是犹如一团乱麻,不过气息略微平复了的我也得以注意到髭切阁下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和其中渗透出的暗红色,伤口应该不浅。搜刮脑内是否存有相关记忆的举动令我的思维深处传来一阵锐痛,却仍旧一无所获,我撑着额角闭上了眼睛。待痛楚过去后,回想起我方才过激的态度,一丝内疚涌出心头,我着实不该错怪一个救了我性命的人,可无论怎么说他是我的兄长这件事也……

 

或许是留意到我专注着那道伤口的目光,髭切阁下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在意这个吗?啊呀,上战场总会受伤的嘛,哈哈哈哈。”

 

“抱歉,那毕竟是因为我……”

 

“怎么说呢,本来想拉住你的,可还是慢了一步让你摔下去了。比起你来说,我仅仅被敌人的刀刃给蹭到了,不是什么大事啦。”

 

听上去像是个非常温柔又宽容的人,但恕我怎么都无法将这层印象和一个连弟弟的名字都堂而皇之说不记得的兄长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去。

 

窗外的林木沙沙的声音宛如摇篮曲,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决定暂时将疑虑先推拒到思绪最边沿去。

 

见我稍微放下一点戒心,药研便告知我可以在这边安心休养直到伤愈。我们居住的地方叫做本丸,除了我们共同的主人审神者是拥有灵力的人类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自刀剑中诞生的付丧神,即刀灵,是与一群名为“历史修正主义者”麾下的“时间溯行军”持续作战的人。我所处的这个地方是平时药研阁下储放草药的房间,我的刀被摆在不远处的刀架上。据药研所言,我原本是与我的兄长也就是髭切阁下住在一起的,可药研貌似基于诸多原因而不太放心放我回去。

 

“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激他们愿意收留我,可惜无法起身行礼,唯有伏下身低头示意,“叨扰好些日子,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你以往可没这么客气,”药研给人的感觉是个独当一面而且相当擅长照顾他人的人,“我对我的医术还是颇有自信的,不管是你身上的伤还是你失去记忆的问题,我都会赌上藤四郎的名誉治好。所以不用担心,我们是同伴嘛!哦还有,叫我药研,别加‘阁下’,听上去又生分又奇怪。”

 

“啊,说的也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药研一点点把研磨好的草药倒进空碗里,然后将余下的分类收拾回房间尽头那个顶着天花板的硕大草药柜中,又转而环顾起了房间里别的地方。

 

恰在我确认了一圈整个房间大致的摆设时,我忽然留意到房间里少了一点什么。

 

刚才同我讲话的有两个人,现在只有药研。

 

而我的兄长髭切阁下,并不在房间里。

 

※ ※ ※

 

“我有话要问你。”

 

千辛万苦追上我想见的人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

 

趁药研忙于整理药材的空当,我聚起仅剩不多的体力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溜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是个愚蠢至极的举动。归结于躺了很长时间,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如同生锈一般,随着我的每一步而酸痛不已;腹侧几道比较深的伤口似乎发着炎症,疼痛与灼烧感交替折磨着我的神经;冷汗侵透了背后的衣物,也在滑下脊背的时候钻进了皮肤上那些细小的伤痕之中,麻痒感刺激得我烦躁不堪;可能我的腿上也有伤,不出几步就开始由于受力而发出,剧烈摇晃的重心使得我的步伐一瘸一拐,实在气力不支之时也只能扶着墙壁往前挪动。

 

如此狼狈的我能够追上离开的髭切阁下,实属幸运,因为那个人一来没有走远,二来也走得慢慢悠悠的,时不时走走停停,但在发现我不知何时追出来的时候也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你跑出来做什么?”他睁大眼睛问。

 

“有些事……想要找你说。”

 

我大口喘着气,拼命忍耐着身体各处叫嚣不已的痛楚,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于情于理我都是应当道歉也应当道谢的那个,更何况我好像还说了过分的话,刚才光顾着对药研问东问西,他走了我都没能好好跟他说出来。进一步说,为什么这个人明明自称是我的兄长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在我失去记忆之前我们是什么个状况,我都迫切想听这个人亲口告诉我。

 

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仅是无奈地笑着劝我回去:“快去乖乖躺着,有什么话可以等你好一点了再说。”

 

“对不起!有一件事现在就想要确认,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哎呀哎呀,难为你这么乱来,真叫人不省心。”那个人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问你,弟弟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

 

和兄长过去发生的事、他不记得我的名字其他人却一清二楚这件事、他手臂上那道伤口的由来、我是如何失去记忆的……

 

残存的印象拼凑不出一个大概,想要知道的却又太多太多。

 

所有的所有都在脑子里疯狂旋转着挤作一道,我不仅组织不出一句顺畅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还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原本就筋疲力竭的身体在透支气力追着髭切阁下这几分钟内早就不堪重负,此时此刻连支撑着自己继续站着都成了一件相当痛苦的任务。

 

积攒的伤痛与紊乱的想法对于一直阴魂不散的头痛症状无疑是雪上加霜,脑袋像是要裂开了,喷涌的晕眩如潮水似的上涨好像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这下我再也不可能仅靠扒住墙壁保持平衡,更做不到继续维持本就飘飘忽忽的意识了。

 

呼吸变得急促和失控起来,仿佛怎么摄取氧气都没法缓解肺部窒闷的苦楚。在我隐约听见对方喊了什么之后,宛如断线风筝的意识就此被黑暗给彻底淹没。

 

※ ※ ※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从窗格中射入的秋季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无视伤口嘶哑的叫嚣从床上撑起虚软的身体,我闻到了比以往更为浓郁的草药气味。四下扫视一番后,一碗熬制好的药剂正被摆放在床边的漆盘里。

 

立马察觉到有人在附近,我警觉地侧转身体,不过好消息是,伫立在那里打量着我的不是别人而是负责医治我的药研。

 

我松了一口气,调整好重心坐了起来。

 

“是髭切大人把你送回来的,”药研的口吻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我想肯定是我又给他添了麻烦吧,“他没说你去做了些什么直接就把你扔给我,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被你给吓了一大跳,伤成这样还能跑那么远,你也太乱来了点。”

 

“我的兄长,他人呢?”

 

“髭切大人将你送来之后就走了,不过看样子没有生气,所以用不着自责啦。”

 

“对不起,我擅自跑出去了。”

 

对方提及了我的兄长的名字,我才想起来我急于追问那个人我想要的答案而没能及时向那个人道谢道歉。那么,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挑个机会补上吧,我在心里做了决定,听从了药研的嘱咐把床边那碗药喝了下去,接着乖乖躺下。

 

“药里掺了我配制的安神的成分,没什么别的用意,就是希望你不要乱跑,好好再睡一觉吧。”

 

药研如此解释道。

 

据他所说他在医术上颇有心得所以常常替本丸的其他人疗伤。毕竟是我干出不经考虑的事在先,他也是为了我着想才这么做的。

 

现状并不容我胡思乱想,药效生效之快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只一会儿我便觉得意识朦朦胧胧好似漂浮在温暖的水面上,紧随着眼皮沉重了起来,困倦的思绪被睡梦牢牢捕获,不久就沉沉地陷入了其中。

 

之后的两天里我一直寄住在药研制药的房间里,药研认为这么做一来方便平时换药和检查,二来房间远离本丸内相对吵闹的区域有利于我休养,他真的是一位非常好心和负责的人。听说了我的事情之后,以前在这个本丸里相熟的人便顺路来探望我,可惜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些我依然想不起来一星半点。

 

我的兄长髭切阁下偶尔来过几次,有时是替我送一下三餐,有时仅仅就是过来看一眼。髭切阁下总的来讲是个外表温和友善的人,我默默准备好了想同他讲的道歉和道谢的话,然而他每次过来只说上几句话便离开了,于是我就一直没能找到适合搭话的机会。

 

实话说,见面机会相当有限,我怎么都没法从只言片语中勾勒出一个关于我的兄长完整的形象,与其说是我抓不住搭话的机会,倒不如说是见到他之后,面对他无所谓的笑,无论多么想传达给他的话到最后都变成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等到伤愈之后,择日正式同髭切阁下道谢,一并把想要说的话都说给他听……不管他让人感觉多么难拉近距离,退一万步说,我也是他的弟弟,哪怕我一点实感都没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当我在这间屋里待到第三天的时候,意外的来客造访了我。

 

客观上来讲,这间本丸的客人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我才对,不过相比之下那已不重要了,因为这回前来探望我的两个人很特殊——

 

出阵归来的岩融和今剑,据称曾经共同侍奉过同一个主人的同僚。

 

白色头发的短刀一进门就猛地扑进了我怀里,兴奋地冲我说这说那。虽然伤口被撞到痛得要死,但他看上去开心得不行,我也就暗自忍住了没再多说什么。

 

“我叫今剑,义经公的守护刀哦,厉害吧?还有还有,这边这位个头高高的,长得很像武藏坊弁庆的人,叫岩融。”得知我出了意外而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白色头发的短刀趴在我的腿上一边摇晃着双腿一边为我热心地介绍,语毕,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我,“你呢,叫做薄绿。熊野山的春色呢,超级好听的名字!我告诉你哦,那是义经公亲自起的!尽管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我、岩融还有薄绿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共同侍奉着义经公。”

 

先前已知晓我的名字是膝丸,来源于试斩斩断了罪人的膝盖,是守护源氏的双刀中的一把,与那柄髭切原为对刀,而如今这两个人又称呼我为“薄绿”。关于我的疑虑,他们解释为义经公对我厚爱有加所以赐予了我新的名字。其实在这个本丸呆了一阵子之后,我对刀名更迭略略有所耳闻,历史上发生了重大事件时有的刀会因此被更名,且顺着人类的心血来潮被随意赐名和改名的刀也屡见不鲜。

 

今剑口中的“义经公”,即平安时期的源义经大人,花了点时间稍作了解,生而为刃,我也不由为自己曾在那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手下被使用过而感到高兴和自豪,然而我们三人一起生活时的记忆却并未随之复苏。

 

我看得出来今剑和岩融很是难过,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为了不让他们再困于这件伤心事上,我央求他们俩同我说说我们以前的故事,从今剑与岩融在五条大桥上相遇开始,一路讲到田边别当湛增上京将我奉上给义经公,三个人从此便成了朋友。

 

“薄绿刚来的时候岩融还不晓得你的身份,只当是一把模样漂亮的太刀。后来啊……不打不相识,一经实战才知道薄绿当真不简单,‘块头那么大,但守护源氏可还差得远啊’薄绿这么跟岩融一说,岩融就自此对薄绿服服帖帖的了。”

 

“还发生过这种事啊……”我瞄了一眼身后坐着的哈哈大笑的岩融,将信将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今剑和岩融又给我讲了我们三个曾经一起玩耍的,一起杀敌的事,看上去他们十分了解我,也如他们所言,三个人关系非常要好,至少我侍奉于义经公的这段时间他们对我的所言所行了如指掌。

 

“那后来呢?”听到这里,我不禁问,“我们后来又是怎么分开的呢?”

 

“义经公出征衣川馆之前把你送还回箱根神社了,”回答我的是岩融,“送去祈福,祈求出征得胜……”

 

“先别急着往下说呀,岩融。“意外的是,今剑出言打断了岩融。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转瞬间收敛起来,顷刻翻作面无表情的模样同之前判若两人,“等薄绿的身体好一点了,我们慢慢同他讲后面精彩的地方,那里头有好多故事要讲。”

 

我完全没弄明白这几秒内发生了什么,可看上去无疑又是不知情如我,说了什么揭人伤疤的话。

 

大概是发现了我歉疚的情绪,岩融宽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作宽慰,而正巧熬制好了药的药研捧着漆盘走了过来,督促我赶紧吃药。我罕见地推拒了一次,因为我还没有真正问及我最想知道的部分,今剑和岩融讲的故事偏偏戛然止在了最具悬念的地方。

 

“请让我再问个问题吧!”药研把药碗塞到我手上出言威胁于我,可我却仍执着地向他俩发出恳求,“今剑和岩融也身为与源氏颇有渊源的刀剑,那你们对我兄长髭切的事情可有所了解?”

 

我满心料想着答案说不定是“不甚了解“又或者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可今剑吐出的话语令我目瞪口呆。

 

“髭切他是个恶魔,”白色头发天狗装束的短刀,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救我性命的恩人之一,我的兄长,髭切阁下,今剑如同尖锥的言语却笃定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叫我万分费解。如常饮下助于休养的安神的药剂,药效也迅速起效,饶是我再想辩解几句,身体已使不上分毫的力气。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逐渐开始恍惚的神色,今剑和岩融对我说完“好好休息”和“早日康复”后,就静静离开了。

 

※ ※ ※

 

区区两天,窗前的秋叶就彻底被秋风染得通红,树影婆娑仿佛是乘风流动的焰火。

 

当我盯着红叶发呆的时候,药研对我说他决定让我再在这间屋里住上五天左右,然后必须先经过他的检查诊断才可准许我回到我原本居住的地方去。

 

平心而论,劳烦他天天照料我我已然很是过意不去,光就我自己而言,总闷在这里也非常不痛快,所以伤愈后能回去,不再给他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至于药研的恩情,待我日后能自如行动时,势必要好好报答才行。

 

数日里,今剑和岩融天天跑来陪我闲聊,也会不时塞一点翻绳、锁扣之类人世的谜题给我,有时候简单得匪夷所思,有时候又稀奇古怪得叫人摸不着头脑。今剑观察着我和岩融两个人饶有兴致地摆弄这些东西,一会儿评论“薄绿你还不错啊”一会儿又评论“薄绿你是个笨蛋”,不过多亏了他的乐此不疲,我能够配合他的意图尽量满足他各种各样的鬼主意,一方面籍此打听些本丸里最近发生的事,一方面也好打发时间,屋子里也不至太死气沉沉。

 

我的兄长髭切阁下偶尔还是会来,只是次数愈渐减少,经常三天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这一点令我不由自主觉得有些失落,虽说我们能说上话的机会少得可怜,而能说上话的时候我说什么他都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要么就沉浸于自己的思路中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依旧没有叫对过我的名字,一次也没有,我纠正了他一次又一次,下次见面他喊出口的还是些莫名其妙的名字。

 

“髭切阁下,真的是我的兄长吗……”

 

“我说,薄绿讨厌过他吗?”今剑的脑袋随意枕在交叠的手臂上,懒洋洋地趴在我身边。他之前欣赏着我被他的谜题难住的模样,这会儿又欣赏起我被他的提问难住的模样,“以前的薄绿,无论你的哥哥做什么都不讨厌他,你的哥哥说什么你都听。现在薄绿失去记忆了,再面对你的哥哥……不知你会怎么看待他呢。”

 

“髭切阁下救过我,不是恶人吧?”

 

“薄绿还是老样子。”今剑往嘴里塞了一块切开的柿饼,一边鼓着腮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但正是因为薄绿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你啊。”

 

“谢谢……”

 

突如其来的夸赞实在令我难以回话,我只好装作注意力全集中在手里九曲回环的锁扣谜题上。

 

只可惜我粗劣的掩饰逃不过岩融和今剑的眼睛,高大的薙刀手疾眼快抢走了我手里那组环环相扣的圆环,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直面今剑状似无邪的笑脸了。

 

“呼呼~都怪薄绿很久没跟我们一起玩了,所以今天趁着药研不在我们要玩个够,玩到薄绿累了为止!”

 

好吧,投降是没有用的,不过同他们在一起时非常开心,所以我也没什么怨言就是了。

 

伤势恢复得很理想,总是困扰我的头痛症状托药研给的药的福也日渐减轻了;相反的,失去的记忆苏醒的迹象就微乎其微。贴心地考虑了我的身体状况,今剑和岩融并没有把“玩到累为止”的信条贯彻到底,最终还是放过了我。

 

而就在我们正在午后通透的阳光底下互相开着肆无忌惮的玩笑的时候,一阵叩击门框的清脆响声中断了我们的游戏。

 

我的兄长,髭切阁下,靠在门边微笑着注视着我们。

 

“啊,髭切阁下!”我喊了他的名字,不确定他是刚来还是已经出现了好一阵子,可受人照料之身,必要的感谢不容疏忽,“今天也非常感谢您能来。”

 

“唔……可总觉得我来的不是时候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才不是那样,”我赶忙补充道,“受髭切阁下关照多时,给您添麻烦的是我才对。”

 

“我是你的哥哥,那种事就别挂在嘴边上了。”

 

“可是髭切阁下……”

 

“要叫哥哥。”

 

他打断了我的话,也缓步逼近了我的身边,而他再打算靠过来几步时,今剑不满地出面拦住了他。

 

“你放过他吧。”

 

我听到今剑这么说,却琢磨不出用意。所幸髭切阁下并没因为冒犯而沉下脸,反倒兀自低低地笑了起来,虽同往常一样,但我却觉得这一次的气氛危险了许多。

 

“弟弟好好休息。”

 

留下这一句,他就走了。

 

※ ※ ※

 

无论我多想再见他一面,髭切阁下也不会来了。

 

因为今天,有个好消息——到了药研许诺可以让我回去的日子了。

 

寄宿在药研这边的时候,出于诸多原因考虑,我被允许的活动范围只有周边极其有限的一块区域,所以在伤愈之初,不少本丸里的人都来看我,表示愿意带我参观一圈这个本丸,并告诉我大可以把自己当作新成员来重新认识一遍共同生活过的同伴们。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明明最开始的那一天我连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现在却有了收留我的地方,多了好多相识的人,神明可能还是眷顾我的吧?

 

新鲜空气润泽肺腑的感觉令人恍若新生,舒缓的秋风吹去了好几日关在屋里的烦闷,注视着本丸里人来人往,我既怡悦又好奇。

 

其实,从他们的言谈中我推测过我们曾经熟识的程度,大抵不如今剑和岩融,说不定曾经的我在这个本丸里真正的朋友并不多。因为关于自己的事我一无所知,直白来讲,把他们说的全部视作真话也行,把他们全部视作骗子也行,但毕竟这其中有救过自己的人,日常琐事上还对自己照顾有加,无端的怀疑未免太说不过去,所以我终究选择了相信他们,大体上。

 

而作为报答,经药研阁下确认我身体无恙的前提之下,我也慢慢开始在日常事务上替几位搭一把手,他们认为接触一些曾经熟识的东西能有助于我想起来点什么……我想我可能要辜负他们的好意了。

 

粗略逛了一圈后,我前去面见了我们的主上,也就是审神者,怎么看都像是个左右拿不定主意的中年男人。

 

“嗯……身体康复了真是太好了,那先和大家好好相处吧。”主上最终这么决定,递给了我一份他写的文书,“我和长谷部他们商量了一下,将本丸里的主要事宜都简略写了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啊,我想我估计是在的。”

 

什么叫“估计是在的”,这说法也太模棱两可了吧……

 

“总而言之,谢过主上大人了。”

 

我恭敬地行了一礼,接过主上递来的一纸文书,便起身告退了。

 

为我领路的是主上心爱的打刀,听他的自我介绍,名为加州清光。循着指引我找到了曾经的我与兄长一道居住的部屋,位置不算偏僻,好在也颇为清静。

 

别过清光阁下后,我花了两三秒稳住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方才拉开了房间的纸门。

 

空无一人。

 

我的兄长貌似是还未回来。

 

房舍不算大,基本的摆设都有,秋季的阳光斜射入屋里,多少为之添上了一笔暖色。我把主上给我的文书暂置于矮桌之上,便摸索起了这间房子。

 

未经允许擅自踏入别人的房间实属冒昧,我本为寄居于此的客人更不该做出这般失礼的举动,然而心底始终有一股本能驱使着我去触碰摆放着的柜子、抽屉、挂轴,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刀架,乃至摊开在矮桌上没有看完的书。对过去的求索心切到底打败了冒犯他人的羞愧,我从手边所及之物开始探索起我们所居住的这方天地。

 

对我这种失去了大段大段过去记忆的人而言,突然落入未知的空间本应忐忑万分,然而仿佛我本来就属于这里一般,我在摸索一处的同时脑海中便能反应出下一处的位置,尽管不知道那里摆着什么,手早已顺畅无比地探了过去。

 

这个地方对我而言没有死角,翻看着桌上的书籍,下意识冒出了这种结论。

 

身体的反应提醒了我没准髭切阁下说的是真的,我们的确曾一直生活在一起,而每每想到这一步时,“为什么朝夕相处的血亲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个问题就会阴魂不散地钻出来。

 

饶是绞尽脑汁也摸不着的头绪,即便能近距离触摸过去使用过的家具摆设,模糊的记忆依旧宛如古井中的水般不兴波澜,看来我所了解的终归还是太少了。

 

要是能想起来些什么就好了……

 

指甲摩擦着掌心激起一阵刺痛,让我好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赶紧抽身。

 

这个房间随处可见生活的气息,我还从房间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掉落在那儿、落款是我的名字的便签,内容是提醒髭切阁下自己要替主人去一趟万屋,午饭之后才能回来,而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值得在意的地方。

 

按常规的思路,我本可以试着翻找一下房间里是否存有日记、相簿、书信之类能验证身份的物品,不过想要找到那些东西需要彻底翻一遍,想想都觉得夸张。更甚,以髭切阁下的个性而言我认为他也不会悉心保留那些东西,只好作罢。

 

当然比起这些,未经整平而随意挂在挂钩上的外套,还有拆封却为吃完、还同书页摆放得那么近的零食包装,连书也不是叠放整齐而是大大咧咧摊开在桌上,种种细节都能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是个日常生活随心所欲并不怎么走心的人……

 

我绝不是那样的家伙,唯一的可能性只有髭切阁下了。

 

好乱。

 

稍微收纳一下不好吗……

 

我在心里腹诽着,不知不觉就娴熟地着手整理了起来。

 

中途并非没有强烈地自我怀疑过我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做这些事,可事到如今,总得有始有终吧?

 

好一番清扫之下,房间顿时整洁了许多,而就在我将目力所及之处散落的那几件衣物收整进洗衣篮的时候,耳边有人走进房间的声音惊得我浑身一凛。

 

“哎呀,你回来了呀?”原来是髭切阁下……判断清楚来人后,我暗自松了口气,“去问药研结果他说你已经走了,我还担心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呢!”

 

“本丸的大家引我熟悉了下我们住的地方,这里意外的还蛮大的……没能及时回来,非常抱歉!”我一面提起洗衣篮,一面回答道。

 

髭切阁下对此并没怎么介意,笑得弯弯的眼眸像是对我这样习以为常了似的。

 

“弟弟是要去洗衣服吗?”他问。

 

“嗯,”我点了点头,“天气这么好,我也有一阵子没有回来住了,就想着稍微打扫一下。”

 

“弟弟是想起来什么了吗?”他似是而非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正思索着什么。

 

但我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对不起,什么都没有。啊对了!髭切阁下,这些衣服……”

 

“不是说了不要那么叫我吗?”

 

我收整掉落的衣物的手顿了一下:“可是……”

 

“我是你的哥哥吧?”

 

又是这句话。

 

可就算他如此要求,我对于坦然接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兄长这件事仍旧心存疑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将那种称呼什么的流畅自然地喊出口。

 

多般心情交杂令我如坐针毡,而气氛也很是尴尬。最终为了掩藏窘迫,我只好抱起待洗的衣物逃一样地离开了,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对方的脸上的表情。

 

说到底我也有错,但大脑惘然一片,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 ※ ※

 

将洁净一新的衣物晾晒到洗衣场后,我折返回了我和髭切阁下的居所。

 

从门外进去的时候,髭切阁下正坐在桌边翻阅审神者给我的那一纸文书,边上搁着一盒仙贝。

 

“请不要边吃零食边看书啊,油渍会沾到纸上的吧?”

 

就算走过去进行了劝说,对方充耳不闻,依然故我,我只好动手挪开了装仙贝的盒子,然后打算直接抽走他手里的那个。

 

可惜被他躲开了。

 

“弟弟要吃的话自己去拿嘛,用不着跟我抢呀。”

 

我根本没有这种打算,真是谢谢了……

 

髭切阁下软绵绵的声音因为嘴里咬着东西而变得含含混混的,可听起来乐在其中,不知是因为我困扰的表情还是纯粹觉得好玩。

 

正当我准备再对他尝试一下说教时,他忽然把那叠纸一放,倏地站了起来。

 

“髭切阁下,请问……“

 

话未来得及问出口,只见他拎起那些纸张的一角几步走到门前,“砰”地把门打开,紧接着往前使劲一甩手,一把将主上给我的文书,潇洒地丢出了门外。

 

“无用的东西,没有在意的必要!”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盯着髭切阁下口中的“无用之物”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廊下,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到底干了啥。

 

“什么啊……哪有你这样自说自话的人啊!!” 我扭过头,不满地对他喊道,“好歹也是主上给我的东西吧?!”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他就当没事发生一般走回房间,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盈着笑意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不知道的事问我不就好了,那个你就无视掉吧。”

 

“可是,髭切阁下不是连我、你口中的弟弟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啊呀,被怀疑了。迄今为止你还在介意这件事啊……”对方的语气听着有些落寞,可我刚支支吾吾地准备道歉,他又迅速切回了平日里懒懒散散的那种口吻,只不过这一次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名字什么的无所谓啦,你的东西放在哪里我可是一清二楚哦。”

 

“这感觉好微妙……”

 

因为“初来乍到”如我还不知道属于我的那部分东西放在哪里,反倒是不那么熟识的人掌握着我都未必了解的一切,怎么想都会有点心里发毛。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髭切阁下走到其中一个矮柜旁边,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都在这里了,弟弟的东西。”

 

“那个,谢谢……”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苍白生硬地道谢。

 

※ ※ ※

 

真正来临的挑战,是晚上。

 

起初只是夜深之时,我打开立柜翻找收纳其中的睡铺和被子,随口提出的问题。

 

“髭切阁下,我先前也这样吗?”我问,“房间里的事基本由我来打理什么的。”

 

“因为弟弟很能干啊。”髭切阁下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髭切阁下呢?”

 

“要叫哥哥,说了好多次了不是吗?”

 

对此我警示自己,好好专注于手头的任务,犯不着去纠结对方故意避重就轻的言辞。

 

奈何好景不长,将找到的睡铺从壁橱里取出来的时候,手里的动作僵了一下,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

 

“我……不对,”我小声嗫嚅道,“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都是这样的吗?”

 

摆在眼前的睡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两个人同床共枕的那种。

 

“弟弟指什么?”

 

明知故问。

 

一边的髭切阁下却悠哉悠哉打了个哈欠,迷惑不解地侧头看我。

 

“和你睡在一起。”

 

过了好几秒,我才堪堪从紧咬的齿列间挤出这句话,仅是这个举动就透支了我莫大的勇气。

 

话甫出口,我几乎都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血管里流着的犹如熔开的铁水,脸颊立即攀升上了困窘的热度。心脏剧烈鼓动着、哀鸣着,分明在嘲弄我现下可笑的模样,一方面憎恨我不听使唤的嘴巴,问出了这种让自己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话;另一方面也不由地期冀起眼睛所见未必是全部的真相,髭切阁下同如今的我的关系怎么说都不算熟悉,尤其是那种程度的,再者我们可是兄弟啊,所以事情还有转机……

 

“不然你以为呢?”

 

我被判刑了。

 

髭切阁下轻描淡写的言语犹如飞鸟留落的羽毛,可话语中的意思却真真切切。这些听在我耳中叫人头皮发麻、手脚麻痹,我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今剑告诉我你不可信,”妄图垂死挣扎的我对上了那双眼睛,却仍然忍不住游离开视线,“我觉得……不,他说的可能都是对的。”

 

与我的惶惶不安、手足无措完全不同,髭切阁下根本就不把我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那又怎么样嘛。”

 

他回答得坦然,笑得倒是暧昧不明,偏过头瞧着我不断陷入内心挣扎。

 

我多么希望接下去从他口中说出的是“没想到你这笨蛋居然当真了啊”之类的话,可当狡黠的光点略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时,我认定了我大错特错。

 

我被戏弄了……

 

此刻的我简直就像一只被狮子盯上的猎物,不想办法找借口脱身的话……

 

“所以今晚我去今剑他们那里留宿就好了吧!”我近乎是慌不择路,而没想到的是,这回轮到髭切阁下错愕不已了。

 

“哈?”

 

“因为你这家伙怎么看都很可疑啊!”迎着对方“你在胡说什么”的眼神,即使仍有顾虑,我也试着竭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趁机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下午你自己不也说过什么‘讨厌我的话出去不就好了’这种话吗?”

 

下一秒,对方的身影从我眼前略过,接着回答我的是纸门的门锁被“咔哒”扣上的声音。

 

“安静点。”髭切阁下回头,我从不知道那双眼睛里能投射出那般尖锐的锋芒,“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我不同意你就不准去。”

 

“但那是对付小孩子的办法吧!”即便是感知到了迫近的威胁,我也依旧不知死活地继续反抗。

 

这下,我单方面认为是“名义上”的兄长,髭切阁下,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为什么弟弟就是不肯听话呢?我才是比较困扰的一方吧?!”

 

“……怎么都回避不掉这一层吗?!”

 

被死揪住身份上的弱势,我都快怀疑我的兄长是否对无理取闹存在着特殊的偏执了。

 

由此可想,若要和我的兄长日后相处融洽,未来恐怕仍旧长路漫漫。

 

两个人隔着床铺的对峙久久无果,最后以我无可奈何的让步而告终。所谓“让步”,即是我诚恳地向髭切阁下保证今晚哪里也不会去。

 

“既然知道,一开始老老实实待着不就好了吗?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像看着一个耍性子的小孩子一样看着我,仿佛真的在践行兄长的职责般协助我一起铺好了床。

 

但我依然做不到完全松下提防。

 

“我问个问题……”

 

“嗯。”

 

“我们……真的是兄弟吗?”

 

髭切阁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而笑了起来。

 

“锻造我们的人类擅自做的决定,我觉得这样还不赖。”

 

说的也对,我们俩原本就是被源满仲下令锻造的一对双刀……

 

然而这会儿并不是容许我缅怀过去的最佳时机。

 

我定了定神,正坐起来,郑重其事地对他开口——

 

“这里还一个请求。”

 

“说说看。”

 

“请千万别来碰我。”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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